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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何义 ▍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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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何义 ▍我的故事

发表于 2023-12-15 19:26:14 只看大图 阅读模式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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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俊林

自从何义被招考到了地区的建设局工作以来,除头两年因刚到新单位工作,一下子理不清头绪,既要适应工作又要处理人际关系外,以后几乎每年过春节都会来看我。其原因恐怕一是我比他年长了十岁,有尊重大哥的意思。二是因为我俩都曾在B市政府部门工作过。

会做机械、建筑、园林和雕塑模型,却又在党委宣传部门工作的我,与在建委做预算的他,彼此间虽凤马牛不相及,却也曾有过交往和共同语言,这是后话。还有一条是他在B市城建系统时,当时是刚分配来不久的大学毕业生,而我则是因有专业之长,而从新疆兵团的一个农场里调到这座小城,筹备一个“国家级草原畜牧业综合示范基地”的成果汇报展览,而引进和安排到党委宣传部门工作的,对当时当地的环境总都有些陌生。因此对他这样一名当时才大学毕业的农家子弟,和我这样一名刚从农场调来的,没有文凭的艺术设计人员来讲,也就不免都有些惺惺相惜和曾经同是农村户口之感。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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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木刻)熊俊林  作

记得第一次相识,是因为他们建委主任给我们宣传部的部长打了招呼,那时全党都要抓经济。谓之“政府搭台,经贸唱戏”,党委部门当然也要全力以赴,做经济工作的后盾。他抱着一卷市区商业街布局的建筑图纸,找到我时简直是一筹莫展。初涉专业实际的他,甚至连图纸的秩序都搞不清楚。经我细阅斟酌后,一个月出头就做出了比例为一比一百的商业街模型沙盘,而且街内还包含了两栋古典民俗建筑的模型。速度之快,比例尺寸之精准细致,对我这个曾经参加过乌市中石化园林设计的人来讲,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我很自信地说,模型上的尺寸均可对比换算,单位虽为毫米,但为便于大家快速看懂,可直接理解为一公分等于一米,一比一百。既直观又便于理解,不免使该地城建部门老少惊讶,也佩服不己。

因我当时刚到该地不足两年,很多人还不认识我。记得当时有位白发长者细看了我制做的沙盘模型后甚至惊讶地问:“敢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身有精工气自华的我只得笑答:“前辈,我只是一名机械模型工出身的木刻版画里手,也曾在兵团农场的党委宣传部门工作过。目前是市上有突出贡献的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因专业上的“多栖”之长而在党委宣传部工作,组织上也是想让我发挥专长,一人顶俩人用,啥都可参与一下。这话似乎本身就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我曾是近十年的机械模型工,又是近十年的党委宣传工作者。因为自幼爱画,在接受再教育和做机械模型之前就迷上了木刻版画,而这两者一是精密严谨,二是激情艺术,却都与木材相关。两相结合会是怎样的结果?不能不说不是奇葩。而这二十年中,前者是专技,后者是业余,但又同与宣传工作紧密相连。就这样,大家便算是初步认识了我,同时既费解也不免唏嘘不已。

当时的社会氛围和环境同现在是显然大不相同的。因为那时候正是改革开放初期,人才少,当然也就十分的重视实用型人才,无论什么工作,你能立马拿出来,解决难题,越快越好,就自然使人信服。而大学生虽是天之骄子,但却不一定能有当场亮剑的实际能力。同时又要解放思想,大胆破格使用能人。因此我这样的没文凭的人才,也就乘改革开放的东风脱颖而出,一跃跳出“农门”,夫妻俩都解决了农转非并安排了适当的工作。我还在全国首批职称评定的一九八八年,破格获得了工艺美术师职称。屈指数来,不觉至今也有三十五年过去。

作为农家子弟,又渴望通过上大学改变自已命运的他,虽然通过上大学跳出了“农门”,但骨子里的憨厚和朴实,还是显而易见地有碍于他的前程。不善奉迎,没有背景人脉,不会琢磨处理人际关系,更不懂潜规则。以至于认真到预算上的一钉一铆及客观上的实际操作,也都毫不客气地实实在在等,都无形中制约着他。因此也只有与我这样的,打着农场标签又没文凭的人才为伍了。而这种性情正好也与我的性格有着惊人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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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木刻)熊俊林  作

何义是农家子弟,在某种意义上讲,却也同我一样很善良很有同情心。记得有一次小酌,他竟同我谈起一次捡查工程时,看到墙上不知是谁用水性笔大大地写的一首诗,而且他竟然当场就给我背了下来,可见刻骨铭心。“步履艰辛汗满肩,风吹背篓近冬天。高楼白领可知否,十块砖头一角钱”。这首描写农民工背砖上楼的情形和艰辛的诗,着实使我辛酸和动容。

农民工作为弱势群体的艰辛与无奈更是写得淋漓尽致,没有真切的体会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现在虽然有了先进的提升设备,砖也不背了,可辛苦还是一如即往的啊。也不知是哪位诗人的大作,但如果没有对农民工生活的体验和情感绝对写不出来。我叹曰“农民工里也是有人才的”,他反问说:“你不也是农场里的人才吗”。由此也可见何义的善良与感受,有着我们农村人或农场人同样的情怀。我趁着酒兴接着说:“何义,我这里也有首诗,你可愿闻其详”。他说:“洗耳恭听”,我便把我前些时候看到的一首反映农民工生活的诗词《鹧鸪天》背诵了一遍。

“ 小女辍学买豆芽,打工老夫走天涯。日背砖块汗如雨,夜宿工棚霜似花。停饮酒,不喝茶,分分积攒寄娇娃。偶闲也作登楼望,万户千灯不是家”。由于顺口又押韵,我顺背如流。不想他听完后,竟想起了什么似的半晌无语。或许也被这首诗打动了。或许这首诗里的“娇娃”是他?或是与他一样的农村人?片刻,他竟说:不想熊师傅对诗文也别有痴情。我心想,岂止诗文,我痴情的还多哩。只得说:“唉,情到深处而已,情到深处而已”。酒喝得多了,不免失态,我竟高歌起刘欢的《拆了一半的半边楼》来,他竟也同我一起以筷子击桌合起了拍子。当共同唱到“拆掉的是腐朽,留下的是陈旧。起身的是大厦,奠基的是石头…………”时,我和他竟昏然地伏桌而泣,并同声唱道:“向上的最风流”啊。看来在这点上我俩竞都心有灵犀。

然而大概是几年后的一九九六年,我又因工作需要离开了B市,调到了地区文联工作,彼此也就各自忙于奔波生计去了,好几年都没有了联系。而他由于各种原因,据说在仕途上也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大概是二00三年那次地区公开招考副科级领导职务时,己有十多年建设部门工作经验的他考上了地区建委的副科长职位,这显然给他前面的道路上洒下了些许光亮,我在从心底里祝福他能靠自已的努力换个环境的同时,当然也就不免多了几分佩服。

然而生活的路本来就没有理想那样平坦。从某种意义上讲,着实是看起来很美好,其实却很骨感的。尽管通过笔试和面试都第一的成绩当上了副科长,但不久他的弱点还是充分表现了出来。而且新单位作为地区的中心城市,人脉关系显然更为复杂,甚至与各建设单位和施工单位都有着十分爱昧和扯不清理还乱的关系,很难摆得得平,在驾驭工作上也就难免碰到了很多困难和障碍。当然自已也难免会出点差错。看来这是块鸡肋。

几年后,在一次偶遇时他竟对我说,他不想干了,想去当一般干部或技术干部。看来啥都不好干呀。人生就如同一把量身的尺子,仔细量量,就难免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也就当然地赞同他。既然干得力不从心,不干也罢。干好一般工作也挺好的。但不要有思想负担。北大毕业的文科状元陆步轩,以及后来的陈生,都是北大毕业的,但最后也都定位到了买猪肉的行当上。现在的他们,甚至还为当时自已找到了人生的坐标而庆幸呢。陈生那时据说己成了江南一带的猪肉大王,年产值达两个亿。把猪肉生意做到了北大水平。我倒不是说这效益有何重要,那岂不是见钱眼开吗?而是他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定位很重要。知道了自已能干什么,善干什么,能干好什么。他听了我的话,辞去了副科长职务,走上了一般岗位,这是解脱,也是明智的。但还是大病了一场。可见心理上承受的压力还是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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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木刻)熊俊林  作


春节,他又照例打来了电话,问我是否方便,他要来给我拜年。这次该轮到我有些尴尬和为难了。

说心里话,退休多年的我也很想见见这位如今也年近五十的小兄弟。每次他来我都兴致勃勃。妻也总会做几样小菜,备上二两小酌,何况又是过年。但这次在很高兴见他的同时,却难免有些为难。因为自去年底到春节前近两月中,我因病做了两次手术,而且每次都是分别做了两次。住了一个多月的院,春节前夕才回到家中。这两月中,我不仅在与疾病搏奕,与生命周旋,也把老婆孩子累得不轻。病中的人是最容易思考过去的。回顾自已走过的岁月,近七十年的风风雨雨啊。不但想到了很多往事,也重新审视和明白了很多道理。甚至还躺在病床上,拿着手机,写了两篇不短的《人生回眸》发在了网上。别人还以为我安然无痒呢。从来个性就孤傲要强的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病了,更不想让人看到我病了以后的狼狈相。我的明显弱点也让我感到了自已的孤独。我很难象诗人说的那样,把孤独变成自已“精神上的花园”。而且我认为诗人也未必都能做到。衣食住行和生老病死一定和大家一样都不少。

妻说,都是老朋友了,你不能推托不见,人吃五谷杂粮,岂能不病,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还是要鼓足勇气,一方面积极治疗,一方面笑对人生才是啊。何况医生也说了,你的手术很成功。要学着四川人说的,你得“雄起”。我笑了,只得答应说,好吧。

下午,他如约而至。喧寒问候、拜年。我倒觉得何义比前些年倒轻松愉悦了许多。没了压力的他气色好,病也好象没了,问我近来可好。我却不免有些难言,只得如实说了些我的情况。他竟说,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老哥有什么不适的样子?我看脸色倒比去年红润些。这句话倒如同给我打了强心剂,竟使我精神抖擞起来,人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本来嘛,过去的事都把它甩在了过去,新的一年里我们都要重新开始了。

于是我们便老话重提起来,谈起在B市的许多往事及曾经的同事们如今又如何如何了等等。

张斌的人际关系比我们都好,更善于上下周全,也能喝酒,甚至还有一些亲戚背景,但就是一心想当官,弄点小权术。想担大任固然没错,但基于天时、地利、人和的不顺,快退休了都未实现他的理想,也就很沮丧。真是上天不由人,命中没有就不要强求了。但前些时候却查出得了肺癌,人一下子垮了许多,去看他时都判若两人,只能强打精神。何义也只得婉言相嘱,劝他相信科学,好好配合治疗。他说,“他现在啥都懒得想,只想老天让他一帆风顺地治好病,平平安安地退休,过几年不操心的日子”。

李喻亮倒真是官运享通,你离开B市后,他从政办副主任混到了组织部副部长,后来竟当上了部长,成了副县级,真是春风得意。可前年却由于受贿的事被揭发出来,还查出曾利用职权帮人提干等等,成了当地的首“虎”,正在停职审查呢。

再就是市发改委副主任刘玉琪,马上要退休安全着陆了,却于去年一时糊塗酒驾出了车祸。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却落了个终身残疾。谝起来,真使人感概万千。而那些不谋官、不谋钱,踏踏实实做好自已工作的人,或者追求一点爱好的人,虽无权力,也发不了财。反倒少了些为功名利禄的奔走相争,乐得自在。虽然也各有千秋和难处,但也都基本上是平稳安然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因为世上任何事物的偶然性里,一定都潜伏着某种必然性啊。

此刻的我不禁想到清代名臣李鸿章的名联。“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米,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祈寿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横联则是“新年快乐”啊。

人生就是这样,心机过度伤神,纵欲过度伤身。现在的生活多美好,不愁吃不愁穿,可谓“囊有钱,仓有米”,而钱也罢米也罢,又要那么多干啥呢。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是经历过苦日子的。同过去比比,真是天壤之别。劝君要倡以爱好,发挥余热和正能量,紧随主流社会,莫忘初心。虽然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和的烦心事,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也不能说没有它的道理。而在克服这些困难的过程中,也应该随之增添了自已的自信心和快乐感,是不是可以辩证又坦然地认为是“年年难过年年过,事事无成事事成”呢。

短短三十年的光阴,在历史的长河里,只是眨眼一瞬。可目睹了人生多少苍桑事变,几多荣辱兴衰。多少人兴盛了,又有多少人衰败了。我信步到窗前,仰望天山,积雪依旧。看人间,兴衰几度,天山依旧雪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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